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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往事回響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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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往事回響7

月奴分外傷心。

回去三小姐院落後, 月奴也木木然,十分呆滯。

若非她是劍不是人,若非她不會哭, 月奴如此大受打擊, 便應啜泣連連才是。

緹嬰不管她。

緹嬰尚惱怒她不知分寸對沈二動手,差點將關系鬧僵。

緹嬰自行修煉一會兒, 爬上床睡覺。

她心煩意亂,一會兒想到再也見不到的師兄,一會兒想到沈二白日時從廊下款款朝她走來的那一幕。

那樣的走路氣派……莫非十分常見?

只是因她總跟在師兄身邊,她沒有見過太多男子,便會混淆。沈二那種惡心的怪物, 怎能與師兄相提並論。

可緹嬰又落落地想著:不能將沈二看作惡心的怪物。

萬一、萬一……師兄在穢鬼林中,如他自己的意, 也變成了那種怪物呢?

成為穢鬼,成為無支穢, 千難萬難。

可江雪禾一身仙骨, 又有那般慘然的經歷,他簡直是成為穢鬼的最好資質了……

然而師兄生前被黥人咒所困,死後又要與惡意為伍, 他明明是仙人, 卻混得如此慘……這全都是為了她。

可是、可是……她又沒有要他為了她如何。

這正是他最可惡的地方!

他永遠對她太好。

她想要很多很多的愛。

他給的愛,卻實在太多了,多的她無以為報, 滿心淒然。

他實在是這世間最深情、最無情、最可怕、最討厭的人。

大約是沈二勾起了緹嬰對江雪禾的懷念,她側臥在榻上, 忍不住淅淅瀝瀝掉起了眼淚。

平時她哭泣總是雷聲巨大,此時這般默默地流淚, 竟讓認識她的人察覺不到。

月奴聲音爬上榻:“小嬰……”

月奴楞了一楞。

她爬進床內側,才發現緹嬰在哭。

枕巾濕了大半,少女睫毛黏糊眼睛濕潤,頰畔紅一道白一道,十分可憐。

緹嬰狠狠瞪她一眼。

緹嬰惱怒地用手背擦幹眼淚,倔強強硬,嗆月奴:“幹嘛?”

月奴靜了片刻。

在小嬰的淚水中,她發覺自己的任性,實在卑微得不值一提。

月奴道歉:“對不起,我白日不該對沈二動手。我當時沒忍住……我只要感知到穢息,會本能生出殺念。我現在知道我當時魯莽了,差點連累你。如果他是厲害的無支穢,你我可能都對付不了,我差點害死你,是我不好。”

緹嬰板著臉:“你要知道,沈家這古宅,離穢鬼林太近了。出現在這裏的無支穢,很有可能是從穢鬼林逃跑出來的。這樣的無支穢,可比你在玉京門常年幫著壓制的那幾個無支穢厲害多了。說不定比起玉京門的穢鬼王也不枉多讓。

“我來獵魔試有我的目的,我是不會為了殺無支穢,以性命相博的。”

月奴:“可是殺無支穢,是修士應該做的。穢鬼危害人間,你不在乎嗎?”

緹嬰垂下眼皮。

緹嬰說:“我要我師兄活著。”

緹嬰低著眼睛,輕聲:“我師兄活著,我才願意做好人。我師兄若是死了,我沒有心情幫別人。”

月奴:“若江師兄成了無支穢,危害世間,你就要幫著作惡嗎?”

緹嬰本想回答“有何不可”。

但話到口邊,她頓了一頓。

她想起自己前世的墮魔,想到江雪禾為了引導她付出的代價,想到江雪禾身負黥人咒、都還堅持教導她為善……

他是有情天道啊。

她豈可一直辜負他,一直讓他辛苦作廢……

緹嬰低垂著眼,很久很久,她小聲回答:“只要師兄活著,我可以修仙,可以護世,可以保護所有人,可以滅那個……那個欺負他的壞蛋。”

怕被感知,她含糊掠過,不提“無情天道”。

月奴說:“那麽小嬰,你已經修出元神了,接下來,你就要決定你到底修成什麽樣的仙了……我主人說,修道先修心。小嬰,你的道心是什麽?”

緹嬰:“……我沒有。”

月奴:“那你就要從現在開始想,開始煉了。別辜負你師兄。”

緹嬰輕輕“嗯”一聲。

她心情緩和了,才問月奴:“你爬上床,是想與我說什麽?讓我幫你殺沈二嗎?我要找我師兄,我不會幫你的。”

月奴:“我想讓你幫忙試探,他如今是進來試煉的弟子,還是已經被奪舍,成為了無支穢,或者,他有沒有一絲可能,還有原來的神智……我想驅趕無支穢,讓真正的沈二回來。”

月奴低著頭:“我的主人,不應該是無支穢。他高潔傲然,如月如華……他不能是那種臟汙的為禍世間的怪物。”

緹嬰默然片刻。

她此時警惕沈二,不願幫月奴試探。可是月奴又很可憐……一把畢生以除穢為己任的劍,如何背叛自己一生的信仰,否認自己的存在呢?

沈行川,她師父……身上存在的秘密,很可能傷到月奴吧。

緹嬰想了想,道:“我得先找到我師兄,確認我師兄安危。我師兄安全了,我才可以幫你。”

月奴笑起來。

她連連點頭。

月奴又很樂觀:“我相信主人……說不定那個無支穢會靠他自己解決,根本不需要我們。”

緹嬰:“嗯!”

--

沈二院落,一派靜然詭譎。

沈三小姐走後,妾室們膽戰無比,害怕她們先前的表現,會惹怒大魔頭。

但是沈三小姐前腳剛走,沈二後腳便吐血暈倒。

妾室們惶然,扶著沈二上床,試探沈二的呼吸,發現沈二又周身冰涼僵硬宛如死人。

……那個怪物離開了,沈二公子又危在旦夕。

且她們雖是凡人,卻隱約感覺到,那個怪物離開後,這個院子變得格外陰冷,越來越陰冷。她們圍著的沈二公子,身上最為陰冷。

大膽些的妾室擡頭看,見到沈二面上浮現一重黑氣。她看的時候,那黑氣陰陰地化為一張人臉,沖她笑……

大膽的妾室尖叫一聲被嚇暈。

其他膽小的妾室們更不敢去看了。

她們再次伏守在沈二床畔邊,祈禱祈福,盼望怪物回來。

那一重重自沈二面上浮出的黑氣,是穢息。穢息已經化出實形,便可見力量強大,真正的沈二命在旦夕。

妾室們只覺害怕,卻不懂是那怪物的殘餘力量護住了她們,沒讓她們被穢息侵蝕。

穢鬼中力量為尊。

無意識的穢鬼們被有意識的無支穢驅使,而有意識的無支穢,想尋求更強大的力量,好逃出穢鬼林。

被妾室們稱為怪物的白骨精,此時真身已經重新被驅逐回了穢鬼林。

他誕生沒多久,力量不夠強大。尋找捷徑誕生意識,便自然會因為這捷徑,而造成力量的不穩定。

白日時與那月奴動手後,他就覺得不妥,發現自己力量衰弱,受到沈二身體的排斥。

他堅持到了沈三小姐離開,便再也撐不住,被趕回了穢鬼林。

而正是這個與沈二身體搏鬥的過程,讓白骨精察覺到了沈二體內的一些異常。

……那微妙的異常,在吞噬著沈二,也在試圖吞噬這附身的白骨精。

那微妙的氣息,讓白骨精既本能恐懼,又感覺到一絲熟悉……

此時此夜,月在中天。

沈三小姐抱著劍睡得不安,妾室們念念有詞希望公子回來,白骨精則踩在一地混沌骨髓汙血中,被穢鬼林的冰霜覆蓋。

他閉著眼,琢磨那熟悉感來自哪裏。

他琢磨自己生前是什麽,琢磨自己尋找的妹妹是誰,琢磨自己手骨上的發帶代表的意義,琢磨穢鬼與無支穢誕生的原因,琢磨自己為什麽會成為這樣的怪物……

這個過程並不長,他很快被躲在暗處的其他無支穢偷襲,無心再思量。

穢鬼林是殘酷的戰場。

這裏是真正的強者為尊。

世人總以為出現在外面的無支穢驅使穢鬼,已經十分強大。可是在穢鬼林中,每一頭無支穢都可以驅使穢鬼,這些無支穢中,便要靠互相吞噬,來誕生一個真正的王者。

白骨精自誕生之初,渾噩懵懂間,就靠著本能,卷入這場掠奪侵蝕的戰鬥。

他不殺同類,同類就要殺他。他不吞噬別人,別人就會吞噬他。

他踩著同類的殘魂,誓要獲得更強大的力量,摘得唯一的王冠。

想在穢鬼林中安全,就要讓所有人臣服於自己。

--

一夜獵殺與反殺,白骨精在廝殺中受傷,也在廝殺中,再一次博得了力量。

趕在外界天幕徹底大亮前,他與沈二身體重新建立聯系,尋到了沈二體內那股熟悉又讓他害怕的氣息,借此離開穢鬼林,重回人間。

當他返回之時,他感知到沈二力量有一魂魄的掙紮與蘇醒。

他毫不猶豫地再次壓制那力量,讓自己成為這具身體的主人,讓自己在這裏睜開了眼。

--

沈二睜開眼。

他氣息輕微,但對於一片死一般的寧靜,已經是生機了。

帷帳後的妾室一驚:“公子?”

沈二“嗯”一聲。

一截玉白手骨伸出紗帷,蒼如霜雪,嶙峋骨清。

沈二聲音疲憊虛弱,又含著一絲他本有的溫淡笑意:“安排洗漱吧。”

妾室們狂喜:又熬過一夜了!

……沈二洗漱後,按照他這幾日的習慣,妾室們將各類書籍,擺在他的榻邊,供他翻閱。

書籍雜亂,涉獵極廣。

沈二不明說他要什麽樣的書籍,妾室們便胡亂地把能找到的所有書籍搬來。妾室們見沈二不拘一格,放下心來。

說實話,這個怪物還是很好服侍的。

眼見怪物低頭看書,妾室們退出屋子,又彼此不安地眨眼睛,不知道她們這一次的自作主張,會不會惹怒那怪物。

屋中卻許久沒動靜。

她們伸長耳朵,聽到沈二一聲沙啞輕笑。

那笑聲悠慢,又冷徹:“滾進來。”

聲音中的笑意與寒意同時到來,妾室們互相推搡,最終派出最勇敢的靜女進去,跪在沈二榻下,瑟瑟發抖。

--

沈二翻看著今日這些書籍。

他翻書極快。

他不過是借用這些書籍,來了解常識,來學習一些有用的知識。

妾室們的小動作他不是不知道,他捏死她們如捏死螞蟻,但看在她們心思太小的份上,他懶得換人。可今日她們拿的都是些什麽書籍?

兄妹謙恭。

倫理大德。

世俗話本,亂、倫被亂棍打死,女子沈塘,男子跳河。

什麽亂七八糟的。

沈二垂下眼,俯視這臉色蒼白的妾室,靜女。

他挽袖飲茶,慢悠悠:“這些書,是什麽意思?”

靜女果真有膽量,猜測著他的心思,支支吾吾說道:“公子……昨日見了三小姐,公子似乎很疼愛三小姐,對三小姐生了愛才之心。但是公子、公子剛剛做人,恐怕不了解人間倫理……您與三小姐,是親的兄妹,還是要避嫌的。”

沈二手撐下頜。

他回憶起昨日的三小姐。

想起她,他確實心情愉快,生出一些期盼,想這日頭落得快一些,讓她來他這裏吃晚膳。

他露出笑。

靜女大著膽子擡起,看到他那種眼神。

她心裏一咯登,浮起絕望:對!昨日果然沒看錯,他就是這種眼神!

這種想吞掉三小姐的眼神!

靜女為了三小姐的未來,努力規勸:“三小姐要為了您招魂,很快就要嫁人了……您不應毀了三小姐。三小姐尚且年少,您好歹是她兄長……縱是愛慕妹妹,也請收斂。”

沈二眼神微頓。

他似困惑,喃喃:“……愛慕?”

靜女絕望無比:“您可能弄混了兄妹之情與世間情愛……”

沈二笑一聲。

他道:“我沒弄混。”

他慢吞吞:“你們這些感情,我通通不懂。不過,你覺得,我對她,不是兄妹情,是男女之情?”

靜女點頭。

那種一見鐘情的眼神,那種隨時黏在沈三小姐身上的眼神,那種充滿吞噬欲的眼神……怎會有錯?

沈二慢條斯理:“所以,你們就給我送這種書。”

他手一攤,書頁嘩啦啦,被他扔了出去,摔了靜女一頭一臉。

那怪物睥睨強大,俯視著她:“人間的倫理,想要約束我?”

沈二微笑:“你說是愛慕,那就是愛慕吧。我既要做她哥哥,又要做她男人,不可以嗎?”

……當然不可以了!

靜女:“三小姐不會願意的。”

沈二:“那可不好說。”

他閉上眼,回憶著昨日。

靜女心中絕望,留最後一絲希望:“……您是世間大妖,凡人倫理難以束縛您。可是三小姐怎麽辦?

“您如此露骨,三小姐與您不一樣!”

沈二睫毛一顫。

他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
靜女一怔,以為說服了這怪物。

卻不知怪物心中在想:原來是太露骨了。

有道理。

書中記載的人間女子確實害羞很多,他嚇壞了沈三小姑娘,確實不太好。

容他修正一番。

--

於是,這一夜,渾身警惕的緹嬰帶著月奴來沈二這裏赴宴,便見她這位名義上的哥哥一改昨日的風格,變得分外客氣有禮。

他不用那種溫柔至極的語氣誘惑她恍惚了。

他不用那種勾著人的“嗯”聲來撩撥人心了。

他換身清爽文士服,衣著寬敞,秀容玉身,一臉病容,分明是一位溫潤如玉的照顧妹妹的好哥哥。

緹嬰說自己修煉,刻意用元神的手段試探,他在一旁看著,竟然還真指點了她一兩句,聽得她愕然萬分。

……什麽奇怪的無支穢,居然都懂正統道門的修行。

他盤腿坐在一旁,閉目教她修行。一身青袍,一身玉骨。他當真指點她,不多說引人誤會的話。

緹嬰看得怔忡。

他睜眼看來時,目中無恙,她則快速撇臉。

緹嬰板著臉,努力不看這陌生哥哥。

她走出他院子時,摸到自己後頸上的汗意。

月奴在旁誇讚:“沈二很有修養,今日很像主人那高潔的做法,話也少了很多。我覺得他會好起來的。”

緹嬰不吭氣。

月奴扭頭:“你為何出汗?”

緹嬰:“閉嘴。”

她悶著臉,不想多說。

……她想她不能再去見沈二了。

--

這一日下雨。

緹嬰在家中修煉不下去,心浮氣躁,拉著月奴出門。

她說去外面轉一轉,看能不能找到葉穿林葉師兄。

她的大夢術進展不下去,又幾次在穢鬼林碰壁,思來想去,又只好趁著心煩時,辨認一下葉穿林的動向。

她進獵魔試前,分明見長雲觀的小弟子三冬進去了。按照葉穿林對他小師弟的照顧,葉穿林應該來了獵魔試才對……她連花時和陳子春都隱約判斷出是誰了,為何卻找不到葉穿林呢?

緹嬰與月奴出門。

月奴聽她說逛街,很有些興致,說起昔日沈玉舒為自己買的漂亮衣服,香甜口脂……

緹嬰:“我可沒錢,別指望我給你買!”

她嘟嘴:“我平時花銷,都要靠我師兄給呢。”

月奴失望,閉嘴。

月奴見緹嬰在前面走得好好的,轉過一個廊角,緹嬰身子突然定了一下。

緹嬰掉過頭,拉著月奴的手,走反方向。

月奴一臉狐疑間,身後清潤溫聲已然響起,故作驚訝:“三妹妹?”

……是沈二。

緹嬰根本不停步。

可那沈二畢竟不是柔弱凡人之輩。

緹嬰用上了法術,他竟然跟得上,還身形幾晃之下,掠到了二女身前。

緹嬰當沒看到,往旁邊挪步。她身子要晃過屋廊,踩入下方淅瀝雨中,一只手腕伸來,傘遞到了她面前。

那人按住她肩膀,將她拽回來。

少年公子笑嘆:“三妹妹。”

緹嬰默然。

緹嬰只好擡頭,皮笑肉不笑,作驚訝:“二哥,怎麽是你?我剛才都沒看見。”

沈二輕笑。

沈二不揭穿她,只伸手揩掉妹妹眼睫上沾到的一滴雨水。

她身子一僵,想朝後退,他立即收手,襯得她的避嫌像是多此一舉。

緹嬰不悅。

沈二問:“你們去做什麽?”

緹嬰支吾,當然不想回答。

月奴卻傻,被沈二看一眼,就誠實回答:“我們出門逛街。”

沈二了然,說:“那正好,我們一起吧。”

緹嬰擡頭。

她驚訝:“你要出門?”

——你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整日窩在院子裏讀書嗎?

她還以為這個怪物出不去院子呢。

沈二道:“家裏書看完了,我出門買書。”

緹嬰:“我和你不順路呀。”

沈二好脾氣:“你去哪裏?”

緹嬰胡謅了一個地方。

沈二靜看她,眸子幽黑。

緹嬰心中暗有得意,挑釁而狡黠:你說吧,你說你和我順路,你也要去這裏。那我就大方告訴你,根本沒這個地名,我是騙你的。我走我的陽關道,你少跟蹤我……

沈二欣賞著她目中的靈動,溫聲:“傻妹妹。”

緹嬰:“……?”

沈二俯身,他手中的黑傘朝她臉上傾了傾。

她不覺仰頭。

看他目有戲謔:“根本沒有這個地名。”

緹嬰睜大眼睛:咦!

你怎麽……搶我的話……

她被打得措手不及,手被她這哥哥牽住了。

她一顫,聽到他說:“看來妹妹不識路,我豈能讓你一人出門亂跑?你還是跟我一道吧。”

他竟然握她的手!

緹嬰掙紮,惱怒:“我不要……”

她正要與沈二動手,沈二松開她手腕,低聲:“大姐往這邊來了,你要請安嗎?”

……是花時!

緹嬰立即扭頭,跟上沈二:“我們出門買書吧。”

--

兄妹二人坐馬車出門。

車中寬敞。

緹嬰怕他有什麽陰謀,與月奴挨著坐,離他十萬八千裏。他倒沒什麽陰謀,宛如她是小孩子一般,隨她意了。

他那種帶幾分笑的揶揄眼神……

緹嬰心口跌一下,回過神後,她便扭頭扯開簾子,趴在車窗上看窗外雨,堅持不再多看他一眼。

但是馬車上,二人可以涇渭分明。下了馬車,只有一把傘的情況下,沈二邀請沈三共傘,緹嬰便很糾結。

她既是一個不吃虧的人,不想自己淋雨;卻又不想和他走得太近。

都怪月奴沒心眼,不知道出門帶傘。

沈二:“妹妹又在想什麽?你去哪裏,我送你。”

緹嬰左右看看。

她瞇著眼看濛濛煙雨,天地大霧。

她看到離這裏一條街不到的地方,有一座城隍廟,便說自己要去那裏,很快要和沈二分開。

沈二頷首。

他撐開傘,緹嬰鉆入他傘下。

--

兄妹二人彼此不說話,各走各路。

月奴胡亂戴一個蓑笠,跟在後面。

雨下得不算小。

沈二手握著傘柄。

他看著雨簾。

慢慢的,他將傘,朝自己的方向,挪了挪。

緹嬰低著頭走路,忽然被雨絲淋到。

她愕然仰頭,發現頭頂的傘沒了。

她扭頭,看旁邊的沈二。

他似無所覺,側頭看路邊攤販,尋找他想要的書鋪。

緹嬰咬咬牙,不甘心地朝他傘下挪去。

她手臂挨到了他。

有小孩嬉笑著跑過。

沈二似怕淋雨,朝旁邊側身微躲,他的傘,再一次傾了傾,緹嬰又被淋了一臉雨水。

她火冒三丈。

她抱住他手臂,鉆入他傘下,咬著牙不肯認輸。

他低頭:“嗯?”

緹嬰:“沒事!”

--

緹嬰心中抓狂。

她一邊抱著沈二手臂躲雨,一邊與月奴叫道:“你看到了吧?他是故意的!”

月奴道:“主人就是一個很自我的人啊。主人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麽想的,你想多了吧。”

緹嬰欲言又止:“你真沒覺得他在勾搭我嗎?”

月奴:“……你們不是兄妹嗎?你又不是什麽絕世美人,也沒有身懷什麽了不起的秘密,人家勾搭你幹嘛。你還說人家是怪物呢,怪物會喜歡人類嗎?你想多了。”

緹嬰迷惘地眨動黑眼珠,仰頭看沈二:……是嗎?

是她淫者見淫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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